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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2.三支烟和一只茧 (第1/2页)
任知昭回了趟家,把自己的东西全带回去了。 她回去的时候,王桦正欢天喜地地和任军收拾行李,为去拉斯维加斯庆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做准备呢,全然注意不到任知昭又在发什么神经。 无意间,她还听到他们二老盘算顺便去趟任子铮那里看看他。 据王桦说,任子铮那么忙,并不全是因为学业。他又在和他的同学们开发什么AI系统,具体的王桦也不清楚,只说听着就不得了。 这些任知昭一概不知,毕竟她和任子铮日常零交流。但看样子,王桦和他就不是零交流了。 “孩子忙就忙吧,他回不来,咱们就去看他好了。”王桦说。 如任知昭所答应的那样,她没向二老提及他们的宝贝儿子其实已经回来过这件事。她像个透明人一样做完了自己的事,然后离开。 回去的路上,她特意绕了点路,去了湖边的崖壁公园。 任知昭已经很久没来这个地方了。 她沿着曾独自走过无数次的小路去向山顶,来到崖边。还是熟悉的一切,一样的天,一样的水,一样的歪脖子树。 最开始,她还是个思乡的孩童时,那棵树就长在这里;后来,她想和任子铮同归于尽时,它也在这里。 如今,崎岖的树枝上发出了些新芽,任知昭在树旁的草地上坐下。 天气已经回暖,春天要来了,她知道的。风不再那么刺,空气有草的味道。湖滩边有人在活动,隐约还能听到些笑声。 任知昭从包里拿出一小瓶水,小口喝着,目光投向远方。天和水在那里交融成了没有尽头的蓝色。 但那里是有尽头的,尽头的那边是美国。 任子铮在那里,他应该已经回去上课了吧,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的同学嫌弃死呢,他知道爸妈要去看他吗? 这么想着时,任知昭的另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出手机,打开了微信。 要给他通风报信吗?要给他发条消息吗?就一条,很短的。 “靠……” 光标闪了半天,最后还是被她轻骂一声,关掉了。 他们家人团聚,她掺和什么。即便是突袭,也与她无关啊。 任知昭将手机收了起来,转而取出了一个小盒。 是她从邓肯家“收缴”来的那盒烟。薄荷爆珠可是好东西,放着也是放着。 “喀哒”一声,火苗燃起,白烟在金色的阳光里散开,她的瞳孔在炽亮中微扩。 说好不抽了的,可没办法。玩手机会成瘾,糖会成瘾,性会成瘾……人的意志就是这么脆弱,任知昭从未标榜过自己是什么很坚定的人,她现在太需要这个了。 “最后一次了,我发誓……”她在那缭绕的薄荷焦香里发出呢喃,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。 她现在没人可以讲话了。海莉恐怕是不会再想和她扯上关系了,她和任子铮非必要也是不会联系的。 不光是任子铮,微信里已经很久没人找过她。任一铭也很久没给她发过消息了。 她和她这个生父间的联系本就淡,只靠着网络上的叁言两语。叁言两语都没有的话,那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。 任一铭现在应该也沉浸在新家庭的幸福中吧,女儿不过是过去的阴影,还是个只会伸手要钱的,有什么联系的必要。 任知昭忽然想笑,手一抖,烟灰飘落。 在她眼前,是辽阔无边的世界,鸟自由,风也是。唯独她那么寒酸,心里却还装满欲望。 她在这广袤天地之间,执拗地沉湎于她所谓的悲苦,一遍又一遍地倾诉她那些悲苦,仿佛她活着,就是为了把这些东西不断放大,赋予它们荒唐的正当性,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很重要,她的痛苦也很重要。 可它们根本不重要。 承认自己的平庸这件事本身便是痛苦的,但任知昭还是在心底承认了无数次,她平庸的资质,平庸的相貌,平庸的家庭。原来,连她的痛苦都是平庸的。 任军说得不错,她不愁吃穿,家里从未差过她什么。她也时常想,她凭什么苦恼,她的苦恼在宏大叙事前寒酸无比。 可就是这些不值一提的苦恼,在经年累月的消耗中,悄无声息地堆积成山。它们没有轰轰烈烈,也不够悲怆动人,只像连绵不断的阴雨,把人一点点泡软,耗尽。 而平庸且懦弱的任知昭,终于发现自己连绝望都长不出棱角。 她坐在这棵歪斜的树下,离峭壁有着安全距离的地方,靠有害物质来缓解脑里心里的酸涩,眼睁睁望着那些看着不怎么结实的岩块——她曾无数次幻想,从那里飞出去,就能得到自由。 她不敢的。 她那么胆小,她怎么会敢呢。年纪小的时候,还能莽撞地那么一想,但也就仅限于想。 不敢死,也没勇气活。活着就得面对自己的平庸,面对自己空有一腔热血的挚爱,面对遥不可及的梦想,面对那个冰冷却不足致命的家,面对自己一塌糊涂的感情…… “哈,我有什么感情可言。” 任知昭摇了摇头,指间的红点已几乎烧尽。她弹了弹灰,将所剩的烟塞进手边半空的水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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